第四卷 第167章 黄土林之战(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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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气喘如牛地站起身来,额角覆盖着一层细汗,双手被血色染红了。

  刚才那场战斗虽然才不到三分钟,却凶险无比。

  若不是我冒险地将领域之力留到最后关头作为杀手锏,以身为饵将他诱进陷阱,在不用符箓的情况下恐怕这场搏斗还会延长一倍有余才能分出胜负来。

  腰间的衣物被割开,露出了里面的皮甲,上面也留下了足有半寸深的剑痕。若不是穿了这层甲胄,我还没来得及反打便被开膛剖腹了。

  我转身看向战场的另一边,发现秦喜与数个士兵将右护法围住,苦苦地在抵御他力沉势大的拳掌,七个兵卒里已倒了三个。

  谭箐则离我们越来越远,不住地躲闪着,而她身后追着的叛军高手则身上有些小伤,步步紧逼。

  谭箐虽然看起来有些危险,但神色自如,哪怕无法自己对付那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事。

  她又发出一道直入云霄的烟火信号之后,带着那人深入林中,消失于视野中。

  我还未来得及目送她离开,便立刻加入了战斗帮助其余人对付右护法。

  右护法余光扫到我击毙了他的手下这一幕,脸色变得森冷无比:“找死!”

  他身形如鬼魅般躲过数道刀斩,一拳击打在秦喜的厚背长刀上,将秦喜逼得连退三步艰辛地卸劲,然后十指交叉,眨眼间便结成了数个玄妙的手印,看得我心叫不好。

  青莲教绝学,莲华大手印。

  千叶莲印!

  比彼时闻香散人更快,更重,更猛的拳头在手印结成的下一刻布满了右护法方圆三米的空间。

  空气被右护法快得几乎肉眼不可辨的拳劲撕裂,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万箭齐射,又像是倾沱暴雨,而他刚猛无俦的拳掌落在对面的秦喜等人身上,可不只是雨滴或者箭矢那么简单。

  “退!”

  秦喜与我同时认出此招,身形暴退,同时连斩七刀挡住了右护法的轰击,脸色殷红,卸劲时衣袖膨胀鼓动,却没有受伤。

  然而周围的四个士兵却没有那么好运,其中一人被那孔雀开屏般的堂皇拳意所摄,还未来得及防备便被一拳印在胸前。

  站在几米外的我都能够感应到那可开碑裂石的拳劲在他胸口震荡,爆开,隔着甲胄估计都将他的胸腔打成肉泥了,那人眼珠子一突便软倒在地上。

  而另外三人虽然还活着,却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只剩两人还有战斗力,面带惧色地举刀退开几步。

  右护法双手按在小腹之上吸了口气,面沉如水地看了我,又看了秦喜一眼,冷笑道:“看来朝廷早有预料,我倒是小瞧你们了。”

  我补上了倒下的那人的位置,再次形成包围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道:“右护法纵横江湖二十年,想必未曾料到,自己会在小小的黄土林里饮恨吧?”

  右护法此时已回过气来,淡淡道:“你们还不配。”

  话声未落,他便化作一阵疾风,眨眼间便扑到我们身前来。

  我见到一只铺天盖地的手掌迅速地填充我的视野,像是要从上而下地将我拍入地底。

  有一刹那,那苍茫的拳意让我感觉仿佛对上了如来佛祖的五掌山,而自己是那无可逃避的孙猴子。

  还好这么多苦功花在吐纳修行上,终究不是白过的。

  我及时从那乱人心神的拳意清醒过来,化劲罡衣发动,牵引之力运起,双肘朝下,双掌前架,在触碰到右护法的浩荡一掌尽我所能地化、卸、牵、分,将右护法的拳劲稳稳地接了下来,却也如秦喜之前那般,连退数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两臂有些发麻,化劲罡衣的防线也被一举击破。

  好重的一掌,没有结印,半个呼吸不到的蓄力,仅是从上而下的一记冲步盖掌,便带有千斤之力,真气更是雄浑得像是奔腾的江流似的,逼得我不得不用出十分能耐来招架。

  但最厉害的还是那茫茫无边的拳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摄取心神,生生打死。

  “有点门道。”右护法眯起眼睛,看都不看地飞起一脚点在身后朝他砍来一刀的青州士兵刀身上,将整柄大刀直直地踢往来者。

  那从后袭来的大汉大刀脱手,吃痛地退去,捂着手不住颤抖,虎口已进裂,但还未来得及完全退开,刀柄便朝他以来时更快的速度撞在他胸口,令他岔气昏了过去。

  秦喜这时转到右护法身侧,与我一前一后地戒备,我的右手侧则是那最后一个能够握住刀的马脸男子。

  现在只能拖,或是拖到谭箐能够干掉剩余的那个二流高手,来帮我们对战右护法,或是等待看到信号弹前来支援的官兵。

  没有任何言语,我们几乎同时出手。

  秦喜手腕一翻,一道逆行的闪电由下至上地亮起,映在眼中时似乎没有那么快,但实际上,那反射了身后熊熊火焰的红练乍一浮现,跟扔到地面的鞭炮火光一样短暂,刀尖便已劈至右护法的下巴。

  与此同时,我在臂间缠绕了制约之力形成壁障让右护法无法轻松地破开我的防线,俯身抓向右护法的腰间,而在他身侧,剩余的那个兵士也鼓足了真气朝着右护法无法顾及到的死角砍去。

  右护法不为所动,左手五指虚握,后发先至地往前一捞,掌心在触碰到刀身的刹那间震了震,空中响起一阵细闷的噼里啪啦之声,仿佛天际的闷雷,秦喜快若疾电的一刀便被猛然荡开,而宽厚的长刀在不住地嗡嗡震动,令他握刀的手臂也无法控制地在颤抖。

  “大梵雷霆拳!”秦喜咳嗽了数声,高声提醒我们。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与青莲教莲华大手印齐名的另一门拳掌绝学。

  传说这套拳法比起磅礴恢弘,攻防一体的莲华大手印没有那么浩荡苍茫的拳意,但刚猛霸道,威力绝伦,是攻伐之力更甚前者的强横拳法。

  而大梵雷霆拳果然名不虚传,右护法施展的这一招“雷公鸣鼓”比起常俞需要双手结印、蓄气,将全身劲气拧成一股绳的掌心雷还要快捷、强横,更是携带着绵绵不绝的震荡之力,一旦触着便会被震得气血动荡,五脏不稳。

  这时我的双手已抓到右护法的衣角,马脸男子则脸色狰狞地朝他的胸膛劈去,刀招力大势沉,若右护法是根木桩,都能直直地劈成两块。

  可惜,他不是个会任由这一招砍中他的木桩,哪怕秦喜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这个尚无三流战力的兵士也无法伤害到一个一流高手。

  右护法仅仅是稍稍侧了侧身子,便窄窄地让这一刀落空,却对我的抓拿不避不让。

  我触碰到他腰身的的同时如遭电击,十指被长针般的劲气穿孔,哪怕隔着制约之壁也刺痛难耐,也让我不得不退后几步甩手抵御他的真气袭击。

  这是……大梵雷霆拳的青霆罡气!

  传说中大梵雷霆拳练到刚柔并济,阳极生阴的地步时,暴烈的拳劲会化刚为柔,与真气结合便能够成为遍布全身的护身罡气,攻时招招携带雷霆之威,守时也让敌人无从下手,如同卷起的刺猬。

  没想到右护法在莲华大手印的功力炉火纯青之余,还将另外这门深奥的拳法练得如此厉害,这下更棘手了。

  右护法躲开一步,弓步跃出,移行换位到马脸男子身侧,照样画葫芦地抬掌盖下,遮天蔽日的威势压了下去,让马脸男子不敢硬拼,而是横刀格了一瞬后使了个赖驴打滚往一侧躲开。

  饶是如此,那隔刀传递到他身上,如山如岳的沉重拳劲也让他迟迟未能站起身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将右护法逼退时,他便追上一步,一记鞭腿狠狠地抽打在马脸男子肚子上。

  这一脚跟被战马蹬中也没差别,直接踢断了他的肠子、脊椎。

  战斗才开始了半刻钟不到,便只剩我和秦喜了。

  我总算恢复过来,看到这一幕,眼角不由得抽了抽,然后在双手布下了数层制约之壁来抵消青霆罡气的作用,故技重施,再次俯身冲了上去,与鼓动着刀势奔腾而来的秦喜双双夹击右护法。

  他不慌不忙地接下了几招之后,似乎有了计较,甚至没有大幅度地挪移位置,而是沉腰正身,双脚一前一后,壮硕的身躯里酝酿着可怕的力量,在我们攻来的同一合里,暴喝一声,猛然打出了狂风暴雨的数十拳来。

  不,比起狂风,暴雨,不如说是电蛇乱舞,暴雷轰顶。

  这招『狂雷亟野』与之前的千叶莲印不同,没有那么铺天盖地,无处可躲的意味,而是更精准,更凶狠,也更迅猛。

  每一拳都准确地落在我的回气薄弱、劲道已老之处,而拳锋下蕴藏的霸烈劲气打破了我的制约之壁,打穿了我的化劲罡衣,硬碰硬地对上了我的拳头。

  那桀骜凶暴的拳头劲道被削弱了两层之后,青霆罡气亦被我的真气化去四成,饶是如此,我还是感到双臂一阵麻痹的刺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小口血,一下子提不起气来。

  而我只承受了右护法不到一半的注意力,剩余的大半被秦喜承担了。

  但他不愧是玄蛟卫里数得上的刀术高手,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攻势,他刀身画圆,上划下横,布下一道刀光屏障,动作却似乎慢了下来,画出一道圆中带圆的轨迹。

  右护法的拳影笼罩了他全身,仅是交锋时四溅的劲气便像是箭矢一样凶猛,然而秦喜舒展开来的刀势却阴柔绵软,滑不着力,像是个充了气的皮球,将猛烈的劲力吸纳了然后再卸到四周。

  这正是他在对战闻香散人时用过的刀法,只不过这次境界更为圆润,守势更为广袤。而这次,我也知道了这一招的名字。

  霹雳六阳刀,坤地势。君子以厚德载物。

  一边是极致的“攻”,一边是极致的“守”,虽然刀锋划分的防线摇摇欲坠,但始终没有被突破,尽数接下了这这汹涌凶暴的拳招。

  在右护法停下动作回气时,秦喜猛然咳嗽了几声,几行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已然受伤。

  但他终究是接下了这毫无虚假,只有一流高手才能打出的一招。

  霹雳六阳刀的“六阳”其实是六阴六阳,取意于先天二气的流转,上符天时易数,下合人身阴阳,极阴蕴养极阳,极阳生出雷霆。

  而其中的杀招都是按照易数的六爻卦象所创。

  秦喜曾对我说过,当他用起六爻六式时,就代表他要拼命了。

  而坤地势正是六爻六式中,唯一一式纯阴的防守之招。

  “六爻六式?”右护法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几分讶异,“有点意思。可惜,你的内功远远不如你的刀法。”

  秦喜没有回答,而是越过他看向我,眼神坚定,但神色有些惊诧。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已催发精血秘术准备拼命,甚至也许也已激发了符箓,发现我并没有诳他。

  谭箐引走一个二流高手,景伊和孙倩与另一队的士兵对上剩余的两个二流高手,生死未卜,虽然我们这儿还有几个尚未丧命的士兵,但他们都被右护法打得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所以,只有我们自己打败右护法,或者撑到援手前来这两条路。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我直接激发了塞进了裤脚的六甲神符。

  下一瞬间,我的力量和速度凭空多出近半。

  而除了神力和神速之外,我还在进入大燕位面之前完成了又一张六甲神符:六甲神铠符,也是我战前塞给秦喜的两张符箓之一。

  这意味着我的防御力一下子增长到相当于在这身皮甲下,突然又练了六关金钟罩的程度。

  寻常拳脚攻击,甚至钝器击打,都不会起作用,唯有高手的穿透性劲气或者锋利的刀剑才能让我受伤。

  而这三张符箓的效用在这个位面是……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内,我连寻常二流高手都能打好几个。

  秦喜见我会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刀再次斩出,如平地起惊雷,艳阳破云蔽,隔着右护法这个人我都能感应到那刚健威猛的炽热刀势。

  霹雳六阳刀,离火势。

  离者,火也。日月丽乎天,寓意光明。

  秦喜的刀像是从虚空中抡起一轮大日,在我精神感应中烈如同午日阳光的刀势剖开了骤然燥热起来的空气,一往无前地向右护法斩去。

  我猛地踏前一步,身子如离弦之箭,双拳一前一后地往右护法狠狠扑了过去。

  我刻意等到秦喜蓄势完毕,稍稍落在他后面,在右护法被这堂皇大气的一刀占据注意力时才打出我学自大燕武学威力最大的杀招之一:“连珠打”。

  这一招是截神短打的杀手锏,在一口气间连珠箭般地不住刺出直拳,若是对劲气的把控足够精细的话,甚至可以叠加截神短打的独门渗透劲力,杀伤力极强。

  这份叠加的劲力与我钻研的炮捶有些相似,均是力求在短短一瞬间,在极小的距离下进发出最大的的力道,滚滚不绝,因此我用起这招轻车熟路,双拳轰出时力达四稍,气与劲合,含而不发,只待触碰到右护法肢体的那一瞬间将蓄起的力量爆发出来。

  毫不客气地说,就算对面是一头成年犀牛,若是承受此时的我完整的一套连珠打,估计也得被生生打死。

  哪怕是右护法这等高手,面对秦喜超越极限的离火势,与我不遗余力的连珠打,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而下一刻,他显示了一流高手之所以能够站在这个世界之巅的原因。

  右护法的双手在胸前结成了数个奥妙的手印,施展出莲华大手印的最强守式,莲台印,然后左右开弓,同时应付我们的攻击。

  他的左手轻柔如清风漾湖水,像是乐手操琴似的连挑带拨地拂过秦喜盛旭日劈下的猛烈斩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石之声,比断弦之音还尖刻,远远地传开,刀锋与肉掌却僵持住了,没有破开他的防御。

  而他的右手则布下天罗地网,拍出漫天掌影,明明只有一臂在应对我的攻击,对上我疾风骤雨的疯狂擂打,却每一击都能够正面迎上,推、引、粘、化、托、分、截,比我的沾衣十八跌还要精巧,还要娴熟的化劲手段使了出来。

  哪怕是我将每一拳都打出了能够穿透三寸皮甲的脆冷劲力,都仿佛石沉大海地被右护法防住了。

  怎么可能!?

  我气喘吁吁,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一流高手与我的差距,怎么可能这么大?

  莲台印怎能如此强大,竟然能够让右护法一只手轻松对抗我几乎是全力以赴,底牌尽出的杀招?

  “好一招离火势,原来你还未用上全力……嗯?”哪怕是右护法的气息也有些紊乱,不得不退后数步。

  接下了我们的这一招合击让额间见汗,也是他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没能维持那好整以暇,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甚至,他负在背后的双手,细微地几乎无法分辨地在发抖。

  发现了这点,让我瞬间收拾了无可抑制地有些绝望的心境,沉静下来。

  他正欲说些什么时,忽然止住了,然后甩了甩手,眯眼端详了自己的双手,和那被秦喜奋力之下,仅仅割开数个小口子,已停止渗出血水的伤痕,“这个感觉……碧水蛇涎?玄蛟卫?哼,你不会以为圣教还会对此没有准备吧?这种毒是不会对我起作用的。”

  秦喜没有回答。他气息沉重,汗出如浆,退开了几步在回气,脸色不自然地殷红。显然那一招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榨干了。

  “不过,比起玄蛟卫……刚才的乱箭打,你方才隐藏了实力?二流高手?”右护法蓦地看向我,幽暗的眸光突然比营地的火焰还明亮,洞穿了我的内心,“报上姓名来吧。能在我手下撑过这么久,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让你失望了,我们只是将要斩落堂堂右护法的小卒子而已。”

  右护法哼声道:“那就来试试吧。”

  秦喜无声地对我比出一个手势,让我心中一沉。

  能够硬碰硬地对上一流高手数合,甚至面对千叶莲印,狂雷亟野这种杀招都能正面迎接,仅仅落个小伤,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六爻六式的损耗大得不可思议,而我给他的符箓终究只是肉体上的增幅,对真气与心力没有任何并帮助。所以,他只剩一招之力了。

  而右护法见我们没有退却之意,自身也回过气来,便毫无犹豫地主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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